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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●後蘇龕詩鈔卷四

  溫陵施士洁芸況

  榕城除夕夢臺南明延平王祠古梅

  草雞夜鳴七鯤穴,怒潮幾度變成血;中有寒香三百年,年年花開傲紅雪!憶昔婆娑洋未通,蜑煙瘴雨猶鴻濛;那有然犀到牛渚,更無仗劍入蛟宮。自從夾板荷蘭駛,鑿齒雕題皆赤子,扶餘國未王張髯,丱兮城已築徐市。此花生長古篷萊,曾見昆明萬劫灰。栟櫚南海訶陵種,楊柳金城元子栽。一朝冠帶騎鯨至,異姓王封牛革地;桔柣門高赤手開,菻荼井在紅毛避。於今老幹幾滄桑,剩有芳祠吊夕陽。赤嵌鹿耳伯圖盡,紫色鼉聲閏位亡。紛紛草竊□尚有,朱、林、張、戴亂梟首(朱一貴、林爽文、張炳、戴萬生),武陵桃笑世人迷,白社蓮為方外友。蜃樓一瞥又飛煙,獨樹亭亭冷可憐。翠羽縞衣雜荊棘,冰肌玉骨染腥羶。我與梅花相伯仲,餘生已斷羅浮夢,銅缾紙帳泣飄零,塵中何處逋仙洞?

  上已日陳香雪會元招游臺江

  不堪絮果證蘭因,撩亂風懷客裏身!慘綠有誰稱□少?小紅終古屬騷人。黃金買得重三節,碧玉□□□八春。慚愧護花鈴十萬,為卿低首太邱陳。

  呈閩浙制府許筠庵師

  九重手詔起元臣,今日門生是部民。名世百年鐘古粵;斯人一出福全閩!□□炯炯應尊魯;膏雨芃芃正望郇。紫禁樞機黃閣軸,赤□□□寄閒身。

  稷饑禹溺本如傷,大纛南□□□□,惠我梓桑新雨露;倚公桃李舊宮牆。□□□曳三千客,黃浦船移十萬糧。曾是昔年持節□,有人重拜絳帷旁。

  朅來秋肅與春溫,燠日嚴霜總主恩:朋黨幾疑傾丑座;老成依舊拱辰垣。名分洛、蜀坡公重,威鎮華、夷潞國尊!從此臺江澄似鏡,一輪卿月照榕門。

  容臺回首五雲邊,捧日心長魏闕懸。元□□朝□已重,蒼生九郡受恩偏!魚龍海外今成國?雞犬淮南半得仙。棖觸安昌絲竹宴,後堂曾未到彭宣!

  洛陽年少感恩深,憔悴朱顏恨不禁。小草即今無遠志;孤桐從古有哀音。□□□子春風冷,湖海畸人陸地沈。惆悵一枝棲未得,□□□□奮飛心!

  羊公舞鶴久□□,□隔□□□□□,落落成連空海上,寥寥伯樂尚人間!□□□臂今何物?鹿耳、鯤身去不還!轉為餘生惜毛羽,微禽亦自解含環。

  耳邊臘鼓鬢邊皤,又向秋邊一歲過。鶴唳風聲猶恍惚,烏踆日影已蹉跎!寸心灰木如禪死,兩眼滄桑入世多。庾信飄零王粲老,仰看天醉奈天何!

  節樓引領越王臺,故國鯨波話劫灰。何□□□□□去,那堪望帝蜀鵑來,繩頭名利窮途淚,虎口妻孥異地哀!誰念東門喪家狗,皋堯項顙在塵埃?

  瀛南夜夜泣胥潮,蜃霧凌空毒不消。可有溫犀窮水怪?更無漢豸弭天□。□□搖落悲抄蔓,城郭迷離夢覆蕉。國難未□家已毀,□□□□霍漂姚。

  那知當日棄臺澎,□□□□□□城。劍欲化龍邀一眄;琴應伴鶴證雙清。□□□腳來何暮?函夏無塵政已成。廿載寒酸門下□,□□廣廈不勝情!

  乞巧夕和同年林椒辰大令韻

  棲鳳何堪老碧梧?朝雲有意伴髯蘇。人間那得常圓月,照我雙雙好畫圖?

  可奈填橋鵲不飛,洛川咫尺怨靈妃,□□□□□□了,生恐天孫夙願違。

  書揚雄傳後

  大道龍蛇蟄,法玄相與深。閣投終寂寞,瓿覆任浮沈!問字有知己,反騷□□□。□年過四十,恨未遇王音。

  對客嘲能解,□□□□□,□□□世小,郫宅一區多。老矣作符□,□□□□□,□□□好事,載酒肯相過。

  臺江本事詩,□□□□檢討韻

  第一工愁善病人,天□□□苦吟身。多情卻似無情者,今世寧非夙世因?自有品評歸月旦,果然解脫出風塵。名花從古宜名士,肯使樊川負好春?

  問訊笄年正及瓜,琵琶腰鼓狀元家。綠珠□□珠□價,碧玉真成玉不瑕。心篆縈迴盟釵鈿。臂□□□守宮砂。冰人月老渾閒事,低首千秋古□牙。

  清明日,鍾壽若太史招同陳香雪庶常、林鹿儔、陳青湘、林可山三孝廉、林小蜦上舍作展花朝臺江雅集詩

  為花生日□□□,□□□□□□同。昨夜忽聽寒食雨,轉愁勞□□□□。

  者番韻事補吟筒,□□□□花自紅。不是去年桐葉閏,元宵剛展試燈風。

  良辰雖展總匆匆,豔雪香泥印瓜鴻。極意留春怕春去,奈卿秋扇我冬烘。

  綠章儂願乞天公,別駛韶光百五中。卿作□□儂作蝶,年年日日醉花叢。

  花朝十日花知否?萬事繁華一夢空。安得壽花兼壽我,花真耐老我還童。

  倉前山伎女清□□塚詞

  匆匆冷節越山頭,□□□□滿地愁。莫向墓門插楊柳,為誰攀折為誰留?

  素馨如雪□□□,□□□□□□何。蘇小西湖自千古,不須花柳怨飄□。

  飄茵墜溷身無主,瘞玉埋香骨也銷。一樣青樓花姊妹,倩魂他日又誰招?

  生前金屋且休論,知己何人更感恩?將汝一杯香塚上,來生莫再長情根。

  朱顏黃土空惆悵,天上人間總渺茫。別有蕭郎傷逝淚,不曾雙死野鴛鴦。

  男裝伎

  不說是儂郎不知,教坊何處辨雄雌。花魁信有黃崇嘏,選出青樓第一枝。

  居然束髮□□□,□□□□□□□。休誤東鄰諸女伴,隔牆三□□□□。

  半夜門前紅拂帽,□□□作木蘭袍。鬚眉何必非巾幗,輸與卿卿一著高!

  分明年少比三河,慣唱華筵定子歌。我欲呼卿為小友,自憐潘鬢奈卿何!

  女身一現已堪悲,況值句闌歷劫時。修到童真□證果,肯將習氣染燕支?

  回頭伎

  引向神山正好風,此身何又落樊籠?劇憐昔日青青柳,依舊章臺繫玉驄!

  六州鑄鐵輕成錯,□□□□辦更難。一笑倒騎驢背者,老張萬□□□□。

  琵琶老九□□□,□□□□□□□。錯認迷津為覺岸,不回頭處竟回頭。

  桃花人面依然在,紈同秋風只自傷。漫道再來錢不值,元鄒觀裏有劉郎。

  苦從濁溷憶華茵,一誤翻成再誤身。誰為馬頭收覆水,浮梁鄭重別商人。

  柬香雪、壽若雨太史

  臺江我是鶯花帥,閬苑君為翰墨侯。萬感本來同一夢,兩情於此足千秋。桃根姊妹相迎接,楊柳樓臺競唱酬。此樂真能忘老死,世人秉燭夜曾遊!

  舉世紛紛錢守虜;□□我獨以貧雄。干戈骨肉團欒後,花柳□□□□□,□□偶存□□感,白頭未信達人窮。文周□□□□□,□奈成都四壁空。

  鷺門午日次何勁臣貳尹韻

  一墜罡風四十年,瀛臺仙夢已如煙。何期海外金蘭友,重證人間筆墨緣:老我倦看蒲節景,與君愁話竹林賢(令叔茗齋,昔同客唐帥幕)瀨南、洲北今何處(皆勁臣司鹺地)?到此相逢別有天。

  寓公苦憶避兵年(乙未挈家內渡),今日狼烽靜不煙。投筆已無戎馬志,乘槎或有斗牛緣!灰飛池上愁經劫,穎脫囊中愧薦賢(時許帥擬檄赴泰西)。妄擬九州騁遊轡,淳于炙轂衍談天。

  贈楊壽眉上舍

  壽眉上舍□,□□□□□,負此不羈才,闊步而高視。詩吟白□□,□□□□嵬。咄哉鯉魚城,獨鶴群雞裏!憶我初識君,把手互狂喜。悔讀漆園書,「南華」與「秋水」;邇來悟浮雲,拾芥陋青紫。達人豈屑屑,俗士聊爾爾。劉蕡我汗顏,卞和君刖趾。一得復一失,世事偶然耳!鯤鵬汗漫遊,麼麼笑蟲蟻;醉倒萬花叢,腐豎駭且死。我特解君趣,君亦味我旨,噫彼造物者,通塞任所使。安仁今悼亡,長卿孰知己?雲英倘有意,藍橋在尺咫。繡虎賦洛神,結想動成綺。引君報瓊瑤,先我投桃李。

  壽眉招同蔡樞南農部遊春城南

  綠葉湖州來杜牧,桃花潭水見汪倫。熱塵滾滾桐陰裏,誰解憐春不負春。

  偶向中□□□□,□□□俗亂琴箏。小兒德祖儂羞殺,天壤□□□□□。

  日本茂良介索詩,口占應之

  落拓人間四十秋,數奇笑我不封侯。幾時海外乘槎去,同作扶桑汗漫遊。

  偶然臭味即金蘭,胸次嵯峨鬱筆端。聞道雞林編外集,購將白傅小詩看。

  題茂良詩卷後

  火雲如蓋遍炎荒,夢入蓬壺最上方(蓬壺書院在臺南府)。爛嚼幾編冰雪語,教人肺腑一齊涼。

  獨彈古調幾心知?冷抱牙琴向水湄。謫到紅塵誰識我,瀛東何幸有鍾期。

  相對披襟□□□,□□投贈笑顏開(承惠丹藥二品)。借君醫病還醫□,□□□□□後來。

  朅來勞燕各分飛,珍重臨歧攬客衣。問我西行何日返?新詩準備一囊歸(時予將有泰西之役)。

  仙店道中

  一路肩輿趁嫩涼,翠生生地晚栽秧,桔槔聲急西風裏,臥看遙山到夕陽。

  泉垣旅次,呂厚菴文學自臺中三角莊來,贈予日槧宋林和靖、明高青邱二詩集。厚庵父汝玉上舍、叔汝修孝廉,予二十年前友也

  厚菴遺我宋明詩,沆瀣林、高想見之。蚤歲冠軍驚小呂;老顰同里愧東施。鯤洋吟侶推襟久,鯉郭遊蹤把袂遲!正□□□咸與□,好風吹送到天涯。

  君謨自□□風調(謂□曉滄),邂逅東萊便服膺。慘綠少年信英時,飛黃前路總奔騰。茫茫蜃海同千里,歷歷鯨波又幾層?話到滄桑一沾臆,因君遙祝竹林朋。

  厚菴詩來,和韻書感

  詩卷光陰又小春,磺溪回首尚煙塵。性靈似汝江山助;文字於予骨肉親。贈舊有袍憐范叔;浮家無席笑元真。而今洛社推耆宿,二十年前兩璧人!

  抱琴東望水雲天,何日成連徑刺船。穎士詩名香島國,眉山家學豔坡仙。狼烽大陸無窮恨,鴻雪今生未了緣!剩有夔蚿身世感,臞禪同病此相憐。

  疊前韻

  玉貌溫存□綺春,智珠慧鏡淨無塵。一門騷雅誰能友?兩世□□老更親。不覺拈毫遭鬼妒,偶然揮塵見儒真。綠衣阿杜烏衣謝,差幸雲房有替人。

  補石難完缺後天,休論破釜與沈船。全家水宿清於鶴;到處雲遊悔不仙。蘭芷孤吟遷客怨;萍蓬小聚異鄉緣。環瀛以外無心膽,斫劍燒琴慘可憐。

  倒疊前韻

  阿蒙使我見猶憐,今雨重聯舊雨緣。一面竟成方外友;二毛漸老飲中仙。相看態度臨風樹,絕好才華下水船。此日後生真可畏,棱棱霜鍔欲摩天!

  老來乞作鏡湖人,小隱居然賀季真。世局時時雲狗幻,閒情日日海鷗親。舉頭怕見鄉關月;對面羞逢陌路塵。庾信江南詞賦手,不曾孤負故園春!

  三角莊歌寄厚菴

  三角莊,誰氏郎?神仙胎息原純陽,文名嘖嘖雷貫耳,詩筆皚皚冰浣腸。我來鯉魚城,見之喜且狂。呂安不敢誚凡鳥,無雙自是江夏黃!伯喈坐中佳士各羅列(謂曉滄),軒然獨鶴矯翮立我旁。君修弟子職,我居丈人行;單父、呂公有令嗣,充閭跨灶君其昌。君家昆季今五常,馬氏白眉無此良;何況坦夫踵起聖功後,祇有竹林二阮差足當。施讎頗自詡家學,一時拜倒青箱王。兩重鹿拜門、七道鯤身洋,妖氛千丈擘空起,三十六嶼煙茫茫!我今作客談滄桑,彼此一見聊一觴。天末浮雲忽蒼狗,人間劫火皆紅羊!刺桐巷隔刺桐郡(□初識□□於臺中之刺桐巷),與君喬梓如參商。飄萍大海聚散偶□叫胡□,撫今追昔徒感傷!招白墮,夢黃粱,寒雨壓屋聲琅琅,山齋一醉凌八荒。濃墨一碗、禿筆一把、紙一方,不夷不惠不莊列,非屈非宋非班揚。歌成一笑示呂光,相與寄傲乎廣莫之野、無懷之鄉!

  客感,和厚菴韻

  千里箐林啼鬼伯,燹餘拚作溝中瘠;一旦長城乃自壞,道濟裂眥時投幘。神州陸沈佛筏渡,彈指青蓮出火宅。扶桑之東渺何許?苶然自顧頹六翮。學書學劍兩無謂,老我駒光隙□迫。咄哉,世有夫已氏!枉叨杏宴登桂籍。君詩愛我忘我丑,使我讀之汗流腋。過情聲□□所恥,有癢未搔靴已隔。兩當才子瓣香在(君詩崇「兩當軒」),他□寄君真命脈。苦吟入定知者誰?珍重客窗風雨夕。彼此努力各千古,後之視今今視昔。桑田三淺復何道?滄海依然潮與汐!詩囚老去百不知,化作溫陵一塊石。

  疊前韻柬厚菴

  生不能作督九州位牧伯,肯與越秦較肥瘠?又不能披髮入山恣所適,狂來一笑棄冠幘。今我咄咄胡為者?八口之家五畝宅!王粲荊□□信北,如魚□□□鎩翮。倏然鏡此雪頭顱,寒意漫空歲華迫。客中十事九無賴,誰慰窮途老阮籍!讀君一字散千鬱,何啻盧仝風兩腋。惜我瞬將萬里去(擬遊泰西),歐塵亞霧東西隔。想□隔面不隔心,桑梓由來系一脈。萬人如海兩寓□,無邊臘鼓催除夕。故鄉回首好湖山,赤嵌無恙人□昔。烏頭不白馬不角,不及鯤身有歸汐。病中何物可斷□,誓到健來醉千石(時予因病戒酒)。

  溫陵晤同年鹿遂齋太守

  青雲足下白雲司,又向桐門五馬移。元、白才名中禁噪;龔、黃治術故人知。薪傳世守陽明學(先德講良知學);棠蔭民思召伯詩。此日寓公兼揖客,廿年一夢鳳皇池!

  太守清風今鹿愈;老生宗法昔施讎。談經我愧無雙譽;作郡公堪第一州!蕊榜齊年繙舊譜;梓鄉待澤念先疇。山居遙聽兒童語,竹馬新迎郭細侯。

  赤嵌渺渺送殘暉,城郭人民轉眼非!王粲登樓雙淚盡,魯連蹈海寸心違!鯤身鹿耳家何在?馬角烏頭死□歸!誰□江城春萬樹?南飛三匝尚無依!

  □□故國且休論,虎口空餘未定魂。便合此身葬黃祖,□□絕域媵烏孫。中書毛穎臣今老;壯士田橫客尚存。拂袖西行三萬里,不堪回首「井東園」(臺北唐帥所築)。

  寄和黃巖蔡□□茂才七十自壽韻

  巍然一叟古稀年,九轉丹成性不遷:素志原非同燕雀;浮榮豈必在貂蟬。耆英會上馮行己;兜率宮中白樂天。月正圓時人正壽(九月十六日生),姮娥應締夙生緣。

  仙姿海鶴豈凡胎?此是浮邱挹袖來。蚤以一衿酬夙慧;那堪十駕屈長材(秋閭十上,屢薦未售)!荔枝風雅談宗派,竿木文章付劫灰。今日鯉城逢小阮(令姪篔谷二尹,時權泉洲鷓鴣司篆),客□□醉碧霞杯。

  □□詩禮魯諸生,片席名山閱世更。來藥阮、劉原道□(家近天臺);傳經馬鄭有鄉評。獨彈古調琴誰賞?長抱冬心□□貞。曾見蟠桃□度熟,可知方朔本星精。

  皋比老我忝人師,十歲榕壇系去思(僕主講榕壇十餘載)。壽□共尊今蔡澤,詩名雅□昔邱遲。識荊悵此仙緣淺(彼此時未謀面),拜竹期將俗骨醫。一闋南飛遙寄祝,冰絃僵澀不成絲。

  疊前韻

  虛齋賢裔牧齋年,老向名揚歎左遷!自有儒風宗蔡羽,不須世譜侈窮蟬。□深猶子同萍水,心慕高人似葛天。何日壽筵親杖履,了他一詠一觴緣?

  淡□□秋佛蚌胎,□□九老後身來。松吟自韻非凡響,□壽成全是散財。羞共少年拋利市,懶呼如願打□灰。小園清絕蘭成賦,珠柱高懸對玉杯。

  飯□□翁太瘦生,□□陵谷任紛更。科名蟾窟關時命,聲價龍門待品評。南國蓴鱸秋有味,西湖梅鶴老彌貞。卅年一瞬期頤□,張果真成蝙蝠精。

  青衿幸遇大宗師,回首芹黌往事思。料理經書傳伏勝;商量稼圃學樊遲。修齡好把吟篇祝,高臥休將懶癖醫。家近福溪饒逸福,半篷魚艇一竿絲。

  再疊前韻

  神交與我兩忘年,宿□優時秩未遷。筆硯三場頻薦鶚,冠緌五德共稱蟬。三才算亥徵眉壽,四首華辰寫性天。□遞吟筒雙□□,倉溪一水去來緣。

  □銅作骨鐵為胎,百歲精神百鍊來。身是晚成梁棟□,□無餘子斗筲材。絲抽千繭蠶空約,燭儘三條蠟肯灰。□餅虛名□□□,幾番蛇影誤弓杯。

  達尊從古重儒生,館轂弘文令率更,太璞自然為世寶,遺珠到底有人評。輞川圖畫王摩詰,頖水才華宋子貞。更羨騷壇推宿將,胸中十萬甲兵精。

  吟成一字願相師,疊和君詩有所思。算到大椿春不老,啖來甘蔗味偏遲。世皆長者稱陳實;我未山人識呂醫。欲頌岡陵無好句,愧拈斑管寫烏絲。

  三疊前韻

  紫薇紅杏憶青年,□□詩名項子遷。暮齒漸加催老驥,□□已噤抱□蟬。□消綺業真如偈,更隔仙蹤小□天。一望霞標千萬丈,赤城知否是前緣?

  □□秀碧孕元胎,幾世雙修福慧來。筆下蟲魚饒活趣,榜上龍虎失□材。□傳歲歲添茶譜,兒課時時畫荻灰。此老料應無□□,新詩百篋酒千杯。

  喜見書齋帶草生,窗□解語雀知更。嚴光剡曲名曾釣,孫綽天臺賦偶評。心性靜符仁者壽,老成吉葉文人貞。牧堂手澤西山派,珍重千秋學業精。

  黃絹辭呈絳帳師,都京研鍊盡衡思。後周松柏空山老,遍插茱萸晚景遲。足屢刖猶將玉獻;身雖貧肯以金醫。壽詩滿紙先生□,處處騷人妙色絲。

  四疊前韻

  羊兒□到鼠□年,□□無端忽播遷。獨客有誰憐斷□,□□如我笑雌蟬。朋儕極目空雲樹,詞翰知心各□灰。□□見君詩自壽,梅花吟社箇中緣。

  庾、鮑□篇妙□胎,□□幾朵彩霞來。七旬浙水稱前輩,一第孫山惜茂才!□□自成無量佛,功名還望再然灰。青雲白髮尋常事,華頂相逢笑舉杯。

  方瞳玉面老書生,靜坐壺中歲月更。冀北孫陽他日顧,汝南許劭此間評。謙謙君子爻終吉,坦坦□人道自貞。從此一年編一集,龍賓十二墨成精。

  人海魚龍溷偃師,豆萁身世感陳思。萊衣且喜斑連舞;毛穎何嫌出脫遲。墨下辛酸焦尾曲,詩中甘苦折肱醫。耽吟我亦鬑鬑□,續命從君借五絲。

  五疊前韻

  □謫塵寰卅六年,犬戎東渡我西遷。□難屈體求伸□,□□□機等捕蟬。桐郡潛蹤聊避地,杞人乏術敢憂天?□巖今□□□□,引領相期結淨緣。

  謝庭蘭玉盡靈胎,餘慶原從積善來。塞馬一生終是福,家駒千里不凡材。□仙洞裏娛真境,熱宦場中笑冷灰。丹桂未攀黃菊老,期君滿飲九秋杯。

  今皇御宇正長生(時值聖誕三旬之慶),三老恩榮並五更。星宿依然南極見;詩文好向北闈評。清時梧鳳宜賡和,□壽蓍龜定利貞。萬事從心還健飯,何須辟榖煮青精?

  垂耄猶堪作帝師,古賢出處耐人思。登場傀儡原如戲,杖國經綸倘未遲。□相無權能造命,山林有疾漫求醫。□塵□□□□□,宛轉雄□暗裏絲。

  六疊前韻

  幼安□晦避幾年,喬木何時谷鳥遷。故紙飄零鑽瘦蠹,□□蕭索□□蟬。□□鬢影□成雪,老去頭銜署信天。爭似九峰山上□,瓊樓玉宇說因緣。

  吹墜罡風總俗胎,餘生笑捋虎鬚來。芝苓可有延年訣?樗櫟原非用世材。幾點青衫司馬淚,一堆黃卷祖龍灰。羨君飽享清秋福,左手持螯右手杯。

  風檐雪案可憐生,五五聽殘試院更。梁灝終成名進士,鍾嶸早定卷中評。有詩便是真仙骨;不字何妨老女貞。今越豈無歐冶手,九霄一躍湛盧精。

  委羽曾傳控鶴師,丹□石室此相思。苔岑兩地同心早,春秋三□□□遲。□士襟期□豹隱,徵君家世本□醫(□□善岐黃術),□林更喜聞輿誦,退食羔羊賦素絲。

  七疊前韻為曉滄作

  大德□慚□□年,□□家學□□遷。老懷健似凌秋隼,詩品清於吸露蟬。□□秦書憐往日,九還軒鼎補先天。升平人瑞風塵客,彼此同慳一面緣。

  撒手勞薪養靜胎,淵明栗里早歸來。煙霞位置神仙局,蘭桂滋培子弟材。百尺松風宏景閣,十年□火賴殘灰。雞蟲得失都休管,釀取秋香入壽杯。

  知非伯玉負平生,幾度滄桑兩眼更!幸草春回塵劫過,老花秋淡晚香評。君應衍笇追彭祖;我未工吟愧謝貞。自笑懸弧先一□,輸他鶴壽稟金精。

  吾宗衣缽□□師,□□相關□□思。海嶠勞人空跋涉,□□賢者此棲遲。參禪早悟天龍□,卻老難尋扁鵲醫。□□壽君還自壽,杯中顏色鏡中絲!

  八疊前韻□□□□茂□□

  海燕孤飛又幾年,烏衣回首故巢遷。前身夢冷疑非蝶,老景秋深恨不蟬。無用自成都散漢,有情長墜奈何天。相逢圓澤三生石,君我萍蹤總夙緣。

  雛聲奪得鳳皇胎,千仞葵峰毓秀來。禰、孔忘年為至契,機、雲並駕是奇材(乃弟維介上舍)。龍麟寂寞池中物,鹿耳淒涼劫後灰!閒共幽人話時局,沙場正飲夜光杯(北事方棘,言之慨然)。

  握手桐陰兩鯫生,雨窗□□到三更。丑人絕倒東施態,介□權□□□評。□谷頓□□叔度,傖荒未改竇懷貞。□□南□今安在?藜火光沈太古精(僕遭亂後,藏書盡失)。

  頭陀□髮□□師,不盡鯤沙故國思!滄海桑生人事改,□□粱熟□□遲。□□騷□□難問,良相奇功國未醫!俠少如君甘下拜,回首□殺老爰絲。

  年伯林蒼翹先□用□題後

  浯門故壘陣雲橫,時局艱危想老成。君信可人能辦賊,世稱儒者亦知兵。江東從事羅昭諫;幕下元僚庾景行。家乘至今傳哲嗣,慚予一第附微名!

  題李恢業廣文小影

  鷺門望之子,鯤島奈重洋!忽忽十年別,星星兩髩蒼。鄉心遶雲樹,塵劫幻滄桑。五嶽真形在,公然一老狂。

  蟾根□仙杏,□□□□□。風月□新竹,家山此舊遊。君浮□□杓,我典鷫■〈霜鳥〉裘。擬補圖中□,相攜訪祖洲。

  題王□□吟卷

  賓洛□華□□□,□鄉後起□□賢。中郎琴爨成焦尾,夫子牆高許及肩。皎洁崔仙歌玉樹;風騷溫尉認金荃。王嬙一覯驚殊豔,老去東施祇自憐!

  次吳澄秋廣文韻

  老去耽吟孟浩然,從容半百著書年。枕中得秘皆鴻寶,門內通經有象賢。雪案功深雙腕脫,風檐晷促寸心懸。嗟予豚犬君龍鳳,最望尼山賜與淵!

  二十年前北客身,杜鵑橋上望天津。漸通駟牡紛星使;誰掣鯨魚奠海神?賢者不□聊避地,歸與無奈苦依人。□陵□□□知我,□□□□骨肉親。

  疊前韻

  一回相見一淒然,燕子無家已七年。倚枕邯鄲醒昨夢;登場傀儡□時賢。逢萌此□□冠挂,徐稚何人為榻懸。尺蠖求伸成底事?遺珠泣□□重淵。

  西岑古屋寄閒身,此是桃源世外津。驥伏櫪邊無奈老,龍吟匣底豈能神?陳遵到處空驚坐,鄧禹當年早笑人。自分樵漁長結伴,好山好水日相親。

  次林玉峰廣文韻

  浮塵滾滾渺鍾期,雅怨騷懷不自持。儘有苦心工鍛句;總無媚骨學趨時。生難阮籍空囊守,死便劉伶短鍤隨。白眼看天吾倦矣,為君乃復一中之。

  玉峰靈氣□□春,處士林逋□□人。一代風騷真命脈,千秋金石□精神(君藏金石甚夥)。新篇白□慚同調,故國青山憶比鄰(君家玉峰,與予鄰邑)。擬借雙鎞□□膜(君兩眼均有疾),相期珍重歲□身。

  疊前韻

  莫負平原十日期,相逢最好酒杯持。埋沈彩蜺干霄氣,苦憶紅羊歷劫時。冷宦不妨充石隱;詩翁有例號天隨。風塵笑我頹唐甚,枉說當年杜牧之。

  絲羞對鏡中春,老去江湖作散人。百鍊豈真成鐵漢?一經未必讓錢神。謀生有術寧干祿,教子無方為擇鄰。家國茫茫無限感,不應重現宰官身。

  再疊前韻

  騷壇把手證前期,白戰何須□□持。墨海可憐當日事;青雲猶憶少年時。塵中贈答千膏□,旅次光陰一卷隨。回首鯤澎三十六,狂瀾誰與障□之?

  管城花豔□□春,深致由來□□人。灑墨妙於張草聖;品詩清絕陸茶神。□真南運能知律(君能品茗操琴);我似東施敢效鄰?一笑老僧同入定,隻燈雙照苦吟身。

  三疊前韻

  故鄉何日問歸期?白首依然漢節持。垂老自憐蘇屬國;好賢誰似鄭當時?吟邊小草攜囊去,劫後焦桐□宅隨。羨爾鳳雛毛羽長,獻之轉眼又羲之。

  赤嵌苦憶昔時春,零落田橫島上人!翰墨無功慚虎僕;詩篇有淚泣蛇神。□離杜□常為客,貧賤微生屢乞憐!輸與蒲團枯坐者,如來□□是前身。

  玉峰客死溫陵,仍疊前韻哭之

  返棹諸羅豈有期?酸辛旅計費支持。劇憐梗泛萍飄者,直到鍾鳴消盡時!一夜相□□夢白,九原可作欲呼隨?狐邱正首今何□?諛墓無人乞退之。

  一雙霧眼送殘春,貧困難醫老病人。市井揶揄無奈鬼(奸商逋負,全喪所蓄),文章伎倆不能神(鄉舉十薦不中)!變桑海上愁新劫,吹笛山陽感奮鄰!至死方知林類樂,憑誰喚醒苦吟身?

  壽蔡曉滄觀察五十(生閏八月,與今閏同)

  乾坤莽莽歲滔滔,林下輸君一著高。老境轉於兵後健;壽筵爭似客中豪?風騷壇坫推牛耳;家世絲綸掌鳳毛。同輩□□增渴羨,蜀山□□啖綏桃。

  鰲川東望水之湄,玉樹臨風憶曩時。□達荀卿宜祭酒;二毛高適尚耽詩。服官老去非吾願;寡過年來祇自知。話到桑田滄海夢,故應□□換青絲。

  梓里風光梓澤春,頭銜私署□□民。世傳郭況金成穴;我愛文同竹作鄰。三徙陶朱終保富;一門儒素善全真。芒鞋卉服山香帽,領取壺天自在身。

  小別瀛臺已六年,誰將陰德耳鳴傳?贍姻卹黨惟蕭瑀,解難排紛似魯連。門內都無紈褲習,堂前儘有□衣翩。封翁未老身先貴,不待邀榮報象賢。

  甲、乙重經兩劫深,磺溪舊壘渺難尋。犁庭早試禽渠手;避地終存報國心。□有戰□酬豸繡,漫將仕譜度鴛鍼。相期□享耆英福,歲歲華嵩慶盍簪。

  斂鍔懷瑜一寓公,平生原不以貲雄。九經閣有清華譽;萬石家惟孝謹風。名利熱場甘隱豹;文章小技薄雕蟲。憑君□歲徵君壽,星在西□日在東。

  小園回首舊重陽,幾□文人共□觴。結翰墨緣交以淡;作岡陵頌壽而臧。養心自有長生藥;積善堪為續命湯。衣稅食租等閒耳,海濱難得是書香。

  眼底毗耶故國遙,扶輿旁薄未全消。衣冠舊望仍□謝,縞紵鄰交有札僑。伯鯉一庭常獨對,家駒千里□非驕。卿雲自是人間瑞,舒卷無心在九霄。

  安期坐上學餐霞,自種東陵五色瓜。蓴菜鱸魚招舊侶,楊梅孔雀拜通家。神仙跌宕恆春樹,樓閣莊嚴稱意花。我與□和同泛宅,樵青消□一甌茶。

  真率筵開禮義門,天然玉友伴金尊。膏腴萬頃猶餘事,福慧雙修總夙根。招隱合歸陶栗里;移家剛好晉桃源。朅來□□新巢燕,還向□□見舊痕。

  此邦小住亦為佳,出處從容與□諧。鴻案鮑車真矩度,白裘杜廈好襟懷!海天蒼赤心心印;兒女青紅事事排。剩有周妻何肉累,未應生世太常齋。

  絳蠟熒煌敞書屏,刺桐城裏祝遐齡。主人松菊開□徑;子弟芝蘭植滿庭。已見東來迎紫氣,更從南極□文星。此心別有千秋在,不重籯金重一經。

  從今知命溯懸弧,桂子香中閏恰符。一樣□光重領略;本來壽相妙清臞。□家舊譜傳丹荔,樂府新詞寫白榆。聽罷霓裳羽衣曲,為君更□列仙圖。

  杖履風流屬老成,九疇五福本天生。□鉤惟願長無恙,畫省都非浪得名。朗我玉山裴叔□;照人秋月李延平。他年屈指周花甲,一笑掀髯舉十觥。

  蔡壽人司馬四十三初度和澄秋韻

  靈芝三秀擷茅盈,祝嘏難忘話舊情。萬卷汗牛家自富;一官司馬品能清。觴稱令節過懸艾;座滿名流快識荊。老我光陰今半百,中郎知己慰平生。

  劉安雞犬一家馴,此是神仙太古春。江左烏衣原□望,遼東皁帽亦天真。二千里外蕭疏客,四十年來福慧人。賤子呈詩兼進酒,區區莫厭往還頻。

  疊前韻

  千畝膏腴□室盈,有誰林下賦陽清。朋交繾綣來吳質;家學淵源本蔡清。釆釆紫芝歌□□,深深紅樹寫關荊。羨君啖蔗真佳境,吐納雲煙□此生。

  耆英勝會□風馴,想見承平洛□春。富貴堂應開綠野,煙波宅竟泛元真。□尊列□南皮宴,詩禮趨庭北面人。今日壽筵桐郡啟,故園滋味憶仁頻。

  再疊前韻

  鯉門鰲嶼水盈盈,一夕華觴兩地情:舊雨聯歡僑□札(鄭竹溪吏部及澄秋),名山養望紫兼清(泉□□名山曰□紫葵羅)。四科□欲師端木,三苟人皆善衛荊。何必靈丹真卻老,少霞顏色本天生。

  妻妾柔嘉子弟馴,異鄉不異故鄉春。萍蹤吹聚原如夢,藻祝求□轉失真。天意蒼茫期玉汝;世途坎壈學金人。壽君豈在岡陵頌,敢作尋常□□頻。

  三疊前韻

  若谷虛懷豈易盈?解人難得箇中情。譜傳荔子芬猶在,詩比梅花韻更清。雜列謝庭皆玉樹;僑居梁廡有釵荊。會成九老圖真率(是日會者九人),欲仿香山為寫生。

  君謨風雅牧堂馴,四座琴書一室春。世謂頑仙饒此福;我從高士見其真。鯤身避地邀同□,燕翼貽謀□後人。恰喜菖蒲新釀熟,兕觥相勸不□頻。

  四疊前韻

  安仁兩鬢雪初盈,思曠從今冷宦情。去日多愁來日少;出山濁讓在山清。隱居何處尋巢、許?游俠無聊愧聶、荊!讀罷□詩甘俛首,風流誰似玉溪生!

  鷗自清閒鷺自馴,神如秋水氣如春。制科落落李方叔,仙尉翩翩梅子真。煙墨全空塵□障,典型端屬老成人。我來□問誰賓主?夜靜挑燈促膝頻。

  五疊前韻

  錦囊已滿玉卮盈,和我新篇寫摯情。徐榻少懸交愈密,郇廚久飫味偏清。虛心有句勞師竹;浪借無家慰借荊。擬結吟朋兼壽友,天應不負□□生。

  嵇生龍性本難馴,況奈樊川易感春!顧我自慚酬□拙;除君誰是愛才真?閒來十畝思桑者;老去千篇付梓人!雁序追陪駒齒長,五年回首鏡中頻。

  六疊前韻

  滄桑一局□虧盈?勘破中年以後情。雅會都忘炎景迫;好詩頓使俗塵清。相酬七律添新草;過訪雙扉款舊荊。君我及時行樂耳,笑他金訣學長生。

  互鄉無術□□馴,戰壘荒原草不春(時鄉鄰有鬥者)。竹報平安還勝壽;花名隱逸□存真。夢中想像桃源路,方外周旋卉服人。留待此身成砥柱,臨歧珍重語頻頻。

  感事和壽人韻

  回首磺溪戰血涼,黃巾竟入鄭公鄉。含冤有石填精衛,洩憤無椎奮博浪!海上魚龍隨處雜,塵中牛馬赫誰忙?漫從徐福求仙去,到底蓬萊總杳茫。

  驀見吟箋一朵雲,梓桑何日靖妖氛?羽鱗消息重洋惡;蠻觸干戈兩地紛。□策救時思賈傅;十年變法怨商君。曆山□欲歌招隱,眾自耕田鳥自耘。

  疊前韻

  幾曾消受世炎涼,笑裏乾坤有醉鄉。冷宦寸心原白水;勞人雙鬢已蒼浪。掛冠何事歸田早?壓線無端作嫁忙!一葉飄萍今去也,天風淅淅海茫茫。

  去來野鶴與閒雲,煙水浮家淨不氛。蹈海餘生還骯臟;過江名士自繽紛!那堪龍尾為遷客?更以豬肝累使君。未了愁根秋又長,幾回種出幾回耘?

  鯉城晤鄭生毓臣上舍

  獨抱成連水上琴,苦從塵海覓知音。相從桐郡愁無那;小別榕壇感不禁(生昔肄業榕壇)!劫後鶯□前日夢,客中雞黍故人心。鷺門市隱君休笑,此是經神著作林!

  別館清尊□寂寥,鯉魚城郭雨瀟瀟。心香騷雅宗唐勒(謂唐維卿中丞);手澤風流接鄭樵。萬里壯游三鯷島,一腔熱血七鯤潮!無端觸我滄桑恨,爨下孤桐尾已焦。

  泛梗漂瀟又幾時?窮來未必便工詩。亂離局定真交見,文字情深舊友知。太息荒洲鸚鵡塚(林薇屏客死新竹),酣吟旅鴟鷓鴣詞。伯牙絕調何人賞!孤負當年一子期。

  挽陳紉石貢士

  荒原日落鴉聲死,客星夜□藍溪水。南風吹淚入□門,流向瀛東二千里。陳侯、陳侯古之人,積學愈富家愈貧。天道如此那可問,強而未仕終斯□。憶昔騷壇相角逐,獨幟楞楞樹新竹。嗤他餘子作□□,嚇得小儒皆蟻伏。燕京聞說□金臺,十載公車五度來;下第劉蕡名□□,上書蘇季志寧灰?無端瘴海狼烽起,蹇驢又踏長安市。梓鄉毒霧正漫漫,石苑春風聊爾爾!豈知磨蠍犯身宮,小謫蓬池墜軟紅。自古文章憎命達,有人□□感途窮!歸來閒擁皋比坐,佛火一龕僧一箇。北海何堪尊酒□?南唐無奈家山破!於今兩眼幾滄桑,回首鯤沙路渺茫!九日萬松隱□緒,十閩八口挈冬郎。沈憂刻骨真難療,撒手塵勞□一笑;更無白鶴下相迎,但有青繩來□吊。嗟予四十七年中,潦倒如君事事同!自愧玉樓人不召,釣竿□□□□□。

  西岑消夏和毓臣韻

  火雲十里照林塘,一曲□香舞砑光。我□□□□□者,未妨居士署清涼。

  等閒世事□如棋,褦襶而今病可知。藥鼎熬成消夏居,那堪雞骨半床支?

  軟紅塵裏醉沈淪,驀地扶搖上九垠。如是噙香嚥冰雪,盥薇□□浣花人。

  屋背雙松互午陰,寓翁長日悄眼琴。鎮心欲借君詩句,自抱寒瓜品綠沈。

  疊前韻

  濤聲如吼夢瞿塘,空翠霏薇逗日光,松□□□□□水,燕珠何事更招涼?

  橘叟蕭閒一局棋,消磨永晝有誰知?深□甲子都忘卻,那管辰鐘十二支。

  箇中元氣自渾淪,秀遍山垠與海垠,臥我羲皇北窗下,可憐□□夏畦人。

  幾陣蚊雷送晚陰,又聽蚓笛和蟬琴。吟魂吹向陳芳國,不信人間有陸沈!

  寄和日本潤石翁竹村秀保七十壽

  昔聞扶桑東,上有三神山:方壺與員嶠,老鳳棲其間。九苞古所稀,凡鳥不敢攀;超然一鳳鶵,毛羽生斑斕,出則紫閣紫,處亦丹穴丹。老鳳顧之喜,釆衣舞林端。皓皓百歲鶴,矯矯千里鷳,□見諸燕雀,安知塵中寰?

  再寄潤石

  琵琶湖畔路,為相釣游蹤。籬種淵明菊,門聽宏景松。高人年似鶴,老子道猶□。此日杖於國,寧非淑氣鍾?文章周柱下,姓氏魯靈光;後起皆梁棟,先生自梓桑。世稱仁者壽,我慕古之狂;引領私相祝,迢迢大雅堂。

  重九日別毓臣

  君歸是我昔榆枌,可奈逢君又別君!君以東溟酬壯志;我於□□送吟魂。樽無萸酒尋新約;鼎有梅羹策舊勳(君司新竹鹺務)。一笑匡時好身手,生涯且自逐牢盆。

  憾無縮地分身術,來去岑江與鷺江。大海琴聲從此遠;故人燈影不能雙。貧叢世界□□□,愁□詩魔戰未降。賸有荒雞邀對語,三□□□□□□。

  客中荊布已無憀,況值秋□□□□。□□□□□□喜,七年風雨太漂搖。燕窠力□□□□(□□老□□肺),蝶夢春殘玉損腰。此日相如貧病□,□□□□茂陵嬌。

  沈腰潘髩又西風,身是焦螟一寓公。獨夜吟悲蟲與答,空山夢□酒無功。經秋奉情妻先病,伴老清娛妾尚童。已過中年謝安石,可知哀樂古今同!

  ●後蘇龕詩鈔卷五

  溫陵施士洁芸況

  (全卷佚)

  ●後蘇龕詩鈔卷六

  溫陵施士洁芸況

  泉南新樂府

  械鬥

  黑夜鳥槍聲不絕,白日青苗帶根拔;拓成□□好戰場,□□童童無寸髮。□□□□□□□,□□□□□□□;□文啟釁破□□,□□攘臂□□□。□□□□死猶可,暗地傷人測更叵!冤冤相殺何時□?□砲架起三層樓。衙蠹見之色然喜,差役訪聞憑一紙;文武親臨雞犬譁,一時十室空九家:男者壯者鋌鹿走,婦者稚者沙蟹爬;流離偷向草間活,不及樹上雙棲鴉!苦到吞聲無處訴,自願餐風與宿露;寧可死作道旁屍,那可捉將官裏去!吁嗟乎!生則地瓜當飯春草眠,死則鋼刃之下鉛子邊!縣官父母民之天,民與民鬥天無權!子民敢望父母憐?貧者猶有賣子錢,富者賣宅兼賣田,膏脂幸勿嫌戔戔!吏胥饞吻徒隸涎,皮膚刮盡骨肉脧!激而不變豈其然?方今萬事何者先?苞苴有例相沿緣,習以為尚誰敢捐?□□□□□□□,□□□屋熏成煙;不然□□及爾□,□□□□□□將爾纏!嗚呼!五洲到處騰腥羶,獨爾一方□□偏□偏,安得口銜木石冤海填,天乎何苦蟻命延?而況吳、越之仇二十年,釜中豆泣長相煎。願官勿復為獺鸇,使民自在游叢淵!畫地為獄蒲作鞭,青天萬口官稱賢,械鬥之民何辜焉!

  避疫

  世間奇劫無不有,一疫乃至十年久!郡南山海萬人煙,鬼錄搜羅已八九。海氣瞢騰山氣淫,觸之不覺頭岑岑;耳邊隱約催鬼伯,活血斗然成死核。秦醫束手越巫逃,咄哉滿地腐鼠嚇!一人染疫一家危,百金求巫千金醫。劣翳驕蹇□□□,神道荒□□□□;□□□□□愈多,此輩何如□□者?渠渠□□□□□,□肉未敢張哭聲。惡匄呼群瞰其室,斷絕人蹤與鼠跡;昔匄而瘠今盜肥,阿堵探囊如鼠碩。炎天藁葬叢山紛,匄助負土營新墳。豈知狐埋復狐搰,是匄是盜二而一。「摸金校尉」、「發丘郎」,木石心腸鬼亦怵!晨酣午飫宵摴蒱,腦後不聞新鬼呼!惡匄之惡惡若此,彼蒼降罰何時已?君不見前明崇禎癸未春,邏卒驚倒喪門神;又不見河北羊毛入茄裏,千人食之萬人死!安得有司行大儺,黃金四目揚盾戈?騎士傳火侲子歌,逐之四裔投之河。疫鬼敢向天橋過?

  控案

  東家李與西家張,昔為□□□□商;□□□□□□□,□□彼此躋公堂。邑宰□爾如□□,□□□□□脂肪。公堂之下首強俯,歸來目作金□努;恨不將仇畀豺虎,急售屋瓦賣田土,一飽胥差壯牙羽。爾家田屋有時空,爾仇薪膽無時終。官謂爾民皆富農,彼此多牛足榖翁,與官臭味惟青銅,窶人莫入公門中。東家五十西家百,兩家勝負爭咫尺。勝者爾蚨添兩翼,負者爾牝虛一擲。金多金少曷足惜?奈此青天慘無色!還鄉霍霍自磨刀,不敢仇官仇爾曹:首及六親次同里,日夕尋仇決生死。和事老人聞之驚,招呼火伴相調停。先取杯筊卜神明,再請搢紳諸先生;勸爾桑梓留餘情,勿始以訟終以兵!那知此輩山魈精,賺取茶□貪杯觥;上下其手妙莫名,依然□□□□□,□□□□鳴不平。山人歌此爾試聽,爾□□□□□□。諸紳之力玉爾成,老人掀髯作笑聲。為爾喚出孔方兄,爾夢到今醒不醒?

  打劫

  君不見千人萬人同一鄉,十鄉八鄉同一姓?弱肉強食今成風,巨族聊為盜跖行!盜跖年少鄉中豪,夜弄砲火晝舞刀;狗黨狐群隨處有,弱小見之曳兵走。兩重牆壁三重門,抉門破壁驚雞豚。有客新從呂宋返,久別山妻席未煖;可憐萬里橐中裝,覆巢之下無完卵!真盜胠篋不暇悲,假盜嚇殺妻與兒。狄青面具亂昏黑,此聲何來似垤澤;交臂誰知某在斯,驀地相逢舊相識!金剛寶鑽紅珊珂,帳衾簪珥□□□;□□□□兩□得,輸入東君安樂窩。詰朝鄉□□□□,□□白鏹須千百。搢紳聞之髮指冠,為汝具狀聞於官;一狀不靈瀆至再,縣門如海奈何奈!深居簡出官體尊,汝尚未壽夫馬費;閽人高坐談孔方,爪牙張舞胥隸狂。老盜掩口顧之笑,幾時辦盜官下鄉!城外喧傳前導出,忽然庖代乃雜職;蛙鳴知否為官私?先講委員轎價畢。噫嘻乎,官不辦盜盜賊民,民敢鳴官民自賊!聽官吹角入盜鄉,盜謂小兒吹觱栗!

  番客

  十家生男九作客,聞說南洋有島國;新客但隨老客行,行即欲歸歸豈得!自從祖父客南洋,小者為工大者□;嗷嗷八口此待哺,不然家食何所□?□□□□□□□,□日洗塵作牛飲;朱提閃爍驚□□,□□□涎及餘沈。無端同室起操戈,富人如雀飛投羅!尺布斗粟亦禍水,涓涓從此成江河。里猾如虎向客視,一紙公門憂患始。公門口作八字開,爾輩破家等閒耳。築屋東鄰欺,修墓西鄰訾;南鄰命案忽爾移,北鄰械鬥還爾羈!眼饞吻燥梟與鴟,咀爾血肉嚼爾皮;況爾六姻九族待爾炊,千瘡百孔誰爾醫?我來番客鄉,為歌「番客詩」。世間得意洋洋者,到底妙手空空兒!噫吁嘻,番客之名甘如飴,番客之苦無人知!客昨欲歸愁乏貲,今歸欲行悔覺遲。客爾何不沈舟破釜、飄蓬汎梗隨所之,終身浮海居九夷,笑挈胡婦胡兒嬉?君不見□□□作賈胡碧,冠衿把手爭相識?□□□□□□□,□□如此願已適。又不見南洋□□□□□,□者幾人正邱首?故鄉萬里空招魂,誰贈麥舟返爾柩!

  乩童

  咄哉!乩童爾何人?一時見利不見身。賺錢攫物巧於盜,爛頭破面驚為神!父老焚香婦孺拜,搢紳坐視不敢怪。爾非孫泰斗米師,或是方臘紅巾派?醵貲賽會紛如狂,腥羶雜杳村醪強。此獠公然恣饕餮,既醉既飽神之旁。宴罷騰身立神轎,血汗淋漓路人笑。爾豈獨非父母身?世上無如此不肖!乩童!乩童!何為乎?爾何不為耕稼徒?爾何不為漁樵夫?或為僧道為醫巫,或為輿隸為傭奴;不然入市溷屠沽,不然浮海從賈胡!嗟□愚人還自愚,爾賣爾肉堪壺盧!爾□□□□區區,□□爾罰膺刀鈇;蓬飛爾首赤爾□,□□□□劍爾膚!童爾妄稱已足汙,乩爾偽託尤當誅!泉南豈乏君子儒,竟容此獠行通衢!何況媚灶俗所趨,紅男綠女相染濡。邇來妖氣無處無,妖而雌者為神姑。爾獰類鬼騷類狐,誰滅爾丑正爾辜!左道昔有琅邪于,安得江東孫伯符?

  普渡

  鼠兒年到豬兒年,十三鄉里相循環;蘭盆勝會各爭勝,銅山傾倒如流泉。其餘鄉里雖不一,年年七月成故實。云是慶贊中元節,施食蓮臺仗我佛;左有鐘魚右瓶缽,能將地獄幽魂拔。一月之中三十日,千門萬戶咸□□。洋燈照地燦成雪,百寶壇前□□□;□□金鼓□□聒,爆竹雷轟山欲裂。草間紙□□□□,□人逐隊走炎暍,汗雨袂雪氣拂拂。遠者能來近者悅,家家留客酒筵列;珍錯雞豚與魚鱉,白叟黃童醉且跌。積飯成山香四溢,要使餘波及寒乞。夜闌人散劇已畢,紙錢堆裏灰猶熱。明朝灶冷斷炊煙,賣盡田園癡可憐!田園已賣誰復贖?普度年年愁不足。牲牢缺欠鬼神瞋,燈火蕭條門戶辱。急隨番客呂宋行,願佛佑我工營生。番婆奩貲入橐盈,歸來演劇酬神明。掌中傀儡泉州城,大班江西尤有名,賈胡一笑千金傾。我聞盂蘭救母目蓮之遺事,何意今俗沿之普度作游戲!一舉罄罄中人產,一鄉專貽巨室累;貧者已極富者□,□底滄桑太容易。嗟哉時局方艱□!□□□□□□□。何不集此膏與腴,民獻之官□□□?□□散賑偏災區;不然分惠溝中癯。笑爾媚佛何其愚,怪爾用財何其疏!無乃習俗移人乎?我有一言陳當途,次及鄉黨士大夫,「祭非其鬼」古所誅!榜為厲禁懸通衢,民風返樸民力舒,令人神往康乾初!

  賭棍

  昔人之賭以豪名,今人之賭以棍稱;昔人一擲每百萬,今人左券操奇贏。就中五木寓關竅,呼盧喝雉隨聲應;葉子戲局千手眼,百十二紙皆通靈。竹牌推出銅寶響,市井衣缽尤專精。場上何來莽紈褲,引之入彀酣如蠅;斷絕父兄棄妻子,長與賭棍為死朋。廣廈□□□□瓦,腴田轉眼無寸莖。顛倒晝夜□□□,□□面□□可憎。君不見泉州城南呂宋客?□□□□白鏹白;金穴喧傳郭況家,紫標豔說臨川宅。賭棍望風爭款門,扶上肩輿行得得。妖伎孌童帶笑迎,花柳開場倍生色。囊家待客豐且周,先奉煙茶後酒席。須臾客醉奮衣起,昂然如鶴鶴群立。骰盆宛轉作鬼叫,燈火光中蕩魂魄。籠禽阱獸爾焉逃,目聽眉語誰能識?前車既覆後車繼,瓦注不足金注益;傾筐倒篋信豪舉,贏得旁觀誇嘖嘖。噫嘻乎!賭棍之狡賭鬼愚,可憐鬼亦愁棍徒!剜爾鬼肉吸鬼髓,殺鬼不用力與鈇。破家亡命等凶器,目之為棍良非誣!當頭一棒喝鬼醒,棍乎何處藏其軀!

  □□席上次毓臣韻

  □□□□此謨觴,大筆龍門老子長。秋□□□□□迫,敢云報國在文章?

  浮家避地海之濱,豪竹哀絲半百身。苦記去年今夕事,一樓風月醉詩人!

  毓臣席上次米溪韻

  滴盡銅駝淚,於今又幾年?自憐香案吏,一謫不成仙!

  丱兮城在否?古國已千年。聞說秦方士,曾求海上仙。

  中東互唇齒,君我亦忘年。絕好同舟誼,人間李郭仙。

  自題影象贈答米溪

  吾友米溪貌如玉,今吾自鏡還自恧。仙之與凡雅與俗,吾以苔岑■〈契,廾代大〉於獨。鹿耳礁邊詩酒局,褦襶者誰□此福。□□白駒在空谷,何以贈之紙一幅,□□□□真□□。

  毓臣、養齋秋試不售,景商以詩慰之,即次其韻

  兩世論交重紀群,翩翩公子況能文。榜頭成敗君休較,醉睨兒曹灞上軍!

  眼前畫餅啖名場,自大何人似夜郎?笑汝有碑還沒字,漫誇史筆具三長(頭場史論)。

  阿婆塗抹效西顰,老我東施總失真。二十年來花樣改,度鍼辜負繡鴛人。

  滿目蝸爭蟻鬥紛,諸公於意果何雲。鏡中無數空花影,幾樹離離實有蕡?

  快婿由來豔雀屏,桂花香裏影婷婷。老天忝握量才尺,一□□量眼便青(老友黃拱垣子與婿偕捷)。

  例□□□屬姓林,逋仙風骨謫仙心。桑□□□□□淺,海上歸來已陸沈!

  心香一瓣說師恩(毓臣為林怡圖高足,於景商為世交),更喜詩書裕後昆。重向怡園尋爪跡,萬梅花下款柴門(怡圖別號「萬梅菴主」)。

  人言陸賈與隨何,一樣談兵紙上多。誰是浮文誰樸學,中朝造士流菁莪?

  科名今又落孫山,墨汁磨人那得閒?同輩儒衣皆左衽,不堪回首舊臺灣!

  騷壇高築受降城,小范胸中當甲兵。浪嶼詩才誰踵霸?依然牛耳主齊盟!

  瘦鶴姪邀同黎伯鄂司馬、日本山崎君、杜彝珍、□□昆季,夜宴紅樓醉歌

  秋□□□秋雲蒸,秋鳥瑟縮秋蟾瑩;五□□□□□舉,橫陳綺席張華燈。萬重內熱不可解,濁醪一倒酣如蠅。泉南山人林臥六七載,不圖海客薢茩相■〈口尹〉嚶。桑田三淺歷歷各在眼,茶莊兩杜落拓愁談瀛。二樵乃是吾鄉之賢守,鷺門門外竹馬群相迎。洁也於茲再晤歡平生!咄哉泉石臞,十事九不理。黎侯我所思,蒹葭水中芷。倏然天風浪浪吹聚嘉禾里,大海萍蹤偶然耳。君不見王內史,不惜此身以樂死;又不見謫仙李,秉燭夜遊良有以?何況塵中褦襶子,齒豁頭童今若此!坐花醉月不能狂,一詠一觴吾老矣!

  寄答陳槐庭代柬

  □□□□流,中有陳孺子,天然一枝筆,□□□□□。□□□□編,妙語何其綺!頓使寒齋燈,□□□□□。念我別鹿川,卅載於茲矣。「白沙」舊講院(歲癸未,僕主講白沙),劫火想摧毀。俯仰觴詠間,故交半為鬼:既亡黃叔度,復失丁正禮(謂瑞符、醴澄二進士)。尚留山澤癯,眼見滄桑改。嗟哉老中郎(蔡香鄰丈宰新興歸,壽終鯉城)!得正首邱死。更憐吾英(家子芹孝廉,歸錢江病歿),埋玉幽谷底!風騷繫鈞髮,後生此踵起。子未謀一面,我已震雙耳。生為汗血駒,墜地即千里。君家詩壇豪,去非與旡已。迢迢古衣缽,傳者今有幾?宗之美少年,想子前身是,皎如玉樹姿,能使群花喜。頗聞購綠珠,十斛明珠抵。巧作催徽圖,天花散人海,吾友鄭當時,拱璧獲一紙(君以愛姬小影寄與毓臣)。披圖喚真真,室□□□□。顛風吹我茅,敗絮熨床尾。我□□□□,□腳□□□;荊布況零落,老夫涕未止!□□□□□,□素來雙鯉,中含璧人影,清光照塵凡(來詩並惠玉照一幀),使我蒼蒼顏,鏡之汗及趾。黃粱熟一夢,知非從今始(僕年四十九矣)。行當訪昔遊,鷁首向東指;看遍鹿川花,老眼揩霧裏。孟公本好客,相見定倒屐;更下仲舉榻,促膝談亹亹。我請朝細君,劉楨許平視?

  意有未盡,輒書級尾

  三絕人誇鄭廣文(毓臣、養齋昆季);詞場年少獨憐君!山中忽見梅花使,一束詩來贈老澐。

  我憶中丞開府日,牡丹百本鬥新年(乙未新正,唐中丞結「牡丹詩社」)。而今櫟社添佳話,諸子風流似月泉(槐庭有「櫟社唱和集」)。

  半百□□一剎那,春愁底事苦相魔?□憐□□□□景,□□鶯鶯燕燕何(來詩以張子野相謔)!

  青青轉眼星星出,染髮何堪側室嗤!陸展媚人終不媚,老夫肯作效顰施(書中及染髮事)?

  禪參琴操湖中偈,淚灑朝雲嶺外亭(予喪兩妾)。知否前身蘇內翰,命宮磨蠍是平生(予與坡同生日)?

  遼東好返千年鶴,海外重觀一局棋(來詩中語)。華表猶存柯已爛,神仙也有可憐時!

  毓臣赴鼓浪嶼醉中失足墜水,幾溺;蓋為予傳語僦屋故也

  昔聞洪喬渡江游,平生不作致書郵,將書笑向江中投,沈者自沈浮自浮。誰知君乃謫仙李,弄舟釆石磯邊渚,□□宮袍撈月起,此身那惜以醉死!□□□□□□□,□君軀殼輕鴻毛,一時心醉□□□,□□□裏千葡萄。君方市隱鷺之浦,我正繞枝三匝苦,自憐漂泊老無家,誰為伯鸞賃皋廡。鯉城萬瓦魚鱗同,人海中藏一寓公,恨君不作羊求仲,卜鄰開徑來清風。君之所學古人耳,但為人謀不為己,洞天鼓浪蛟鼉愁,險共知章眠水底!

  次韻答陳仲璚茂才

  泮芹釆釆老逾芬,名列前茅早歲聞。我識元龍湖海士,自慚豪氣不如君!

  浮塵一枕黑甜鄉,回首遺珠泣夜光;從古晚成多大器,太公八十始鷹揚(君年七十)。

  □□□□□陰清,中有幽人避世情。家國□□□□□,□□□戰腐科名。

  他時逃墨總歸儒,珍重千金惜此軀。寄語朝端王介甫,故吾曾否笑今吾?

  暗中傀儡一絲牽,文字前因豈偶然?畢竟憐才秦學士,潁川家法此薪傳(謂秦佩萼學使)。

  眼底楸枰局幾遷,名流如鯽過江年?紛紛縞紵知多少,誰似延陵季子賢(謂吳澄秋廣文)!

  小謫我為蘇玉局,能詩君是白香山。願君置我騷壇側,一點靈丹待九還。

  浪跡江關八九年,著鞭已讓祖生先。從今領略閒中趣,吟社何人與結蓮?

  □□□□首低垂,不為知交不作詩。□□□□□□□,□□風雨一燈悲。

  鮑家俊逸庾清新,憐我窮途為寫真。把手泉南偕市隱,梅村,獨漉兩詩人。

  次韻答澄秋

  馬思市骨豹留皮,身世誰憐朽拙悲?僥倖嗜痂君結癖,挑燈喜誦「後蘇詩」。

  桐陰促■〈桼阝〉晚涼天,示我新吟字字鮮。知是敓胎名畫手,白描工絕李龍眠。

  塵中落落可憎才,千里鯨氛眼倦開。淚血一腔無處灑,尋詩怕上望鄉臺!

  白衣蒼狗幻無端,怡悵顰施對鏡歎。賴有畸人吳子□,□□□厭老儒酸。

  □□□□共胥鈔,昆季齊名祁與郊。□向詞壇成一隊,陳琳應許列前茅(謂陳仲璚)。

  滄桑容易變朱顏,誰識雲心一片閒。十載釆薇尋逸侶,西岑深處即西山(予遯跡西岑十年矣)。

  尖風刀刮雨盆翻(夜寒風雨大作),剪燭披箋仔細論。欲和水田無好句(澄秋別號水田),強持布鼓過雷門。

  鹿耳鯤身安在哉?年年作客杜鵑哀!羨君雅有人偕隱,我已無妻愧老萊。

  哭瘦鶴姪

  炎雲吹噩夢,流向刺桐陰,命也烏衣短,魂兮鷺水深!蒼蠅沾白璧,虛牝擲黃金。老我憂時涕,臨風灑竹林!

  □□□□國,瀛東最妙年;燕鶯新債帥,□□□□□。□□□□□,焚膏蠟自煎。楊枝開閣□,□□□□□。

  我與子同病,相憐沈醉鄉;一朝晞薤露,萬劫任桑滄。逝者烏爰止,傷哉鵬不祥!補天誰鍊石?搔首問媧皇。

  鹿川今已矣,撞壞好家居;慘綠原辛苦,陶朱亦子虛!醫瘡甘剜肉,附骨奈生疽!一笑凌空去,勞薪且息車。

  桐郡喜晤吳咫園明經

  咫園居士抱儦骨,蛛隱滬南世未識。眼飽李泌三萬籤,身入崔儦五千室;匏庵講學盛門徒,兀坐皋比鍵不出。臨池工作龍鸞姿;博物能談豹鼠質;偶然興到見鱗爪,餘技雕蟲及篆刻。青衫落拓幾經秋,奈此華顛尚闈棘!年時放櫂七鯤游,地主深慚交臂失。鯨氛□□□□□,天遣兩人訂膠漆。熱塵紅□□□□,□□□□□□側。示我「二如行樂圖」,為道□□□□□(「二如」,其先尊別號也)。何當買得平原絲,想象須眉緯古佛。君家奕葉署通德,豈待區區蹇子筆!披圖三歎味君旨,琥珀權將纖芥拾。方今末流競題品,妙繢可憐疥俗墨。相知我輩為寫真,信是心儀非耳食。茫茫人海萬浮萍,惟我與君二而一。

  咫園和詩並贈香珠,疊韻答之

  詩家作苦鍜心骨,用法嚴於程不識。古來健者惟少陵,君乃奟然闖其室;太白真仙長吉鬼,百靈萬怪呼之出。鄙人慚非遭子建,未敢平揖友吳質;類狗類騖兩不知,但將虎鵠自書刻。無端巴里和陽春,心既塞□□□棘!君詩絕代比西子,使我東施□□失。□□□□□□群,蒙叟聊寄漆園漆。斗然入□□□□,□上恐遭俗目側。奈何愛我忘我丑?自顧衰顏增歉色!從此奉君一瓣香,望風遙拜旃檀佛。旁有雛鬟睨我笑,欲步君詩屢閣筆。得君一字一珍珠,勝似當年青紫拾。眼前又屆桂花忙,垂老磨人半丸墨。青雲白髮等閒耳,願君勿溷蠹魚食;毅夫宗法冠軍雄,要向榜頭僂指一!

  再疊前韻,以詩箑、茶具贈答咫園

  詅癡頂踵無媚骨,白眼看天不相識,煙塵漲海溷魚龍,中有幽人在陋室。老傭禿筆已成邱,薶頭矮屋幾時出?□盤■〈行外言內〉世弄姿首,搖落天生空谷質。襴衫席帽□□□,□□小兒無乃刻!嗟今無事復□□,□□□□□□棘。□我同為黃種人,國魂已去□□失;□□墨雨□乾坤,遂令震旦黝如漆!君於白地放光明,我願從之瓶杖側。滬雲莽莽滬水深,鯉魚城裏正秋色。打包一缽一袈裟,遯跡恆河沙數佛。童真偶證法喜禪,天魔忽繞畫眉筆。讀君贈句苦效顰,騷人牙慧那可拾!蕭齋旅夕金商吹,抱葉雌蟬長墨墨。相期珍重歲寒心,風雅主盟言不食。報君詩扇博軒渠,媵以滌臊茗具一。

  咫園省試罷歸,訪我於瀞謻不晤而去,以詩箑、華履相貽;三疊前韻酬之

  支床病叟剩雞骨,倦眼朦朧丁不識;瞥見詩人紈扇詩,明月團團照我室。春來我有釆薪憂,兩月戶庭未敢出。先生惠我魯風鞋,猥以儒文被俗質,要使青雲足下生,化去雙鳧不停刻。可奈瀞謻作寓公,株守經年困籬棘!袁宏深荷謝傅情,表揚仁風誓勿失!願隨劉勰執禮器,不覺夢中繞丹漆。相思恨隔一重城,展轉客衾常反側。昨忽聞君辱玉趾,賤子衡茅頓生色。誰知避面同尹、邢,到此緣慳方悟佛。怪君信宿又飛去,如僧繇龍一點筆。遂園回首舊文讌(遂園,君同里陳小厥茂才別業),渺渺墜歡何處拾?吟■〈木前〉差幸留爪痕,大匠當前示繩墨。索居無那久離群,百六東風過寒食,三復瓊瑤桃李篇,投我幾回未報一!

  唐維卿中丞輓詩

  □□□□□怒波,平泉花木奈公何!登壇□□□□□,□□□□烈士歌。陶侃運齋空有甓,□□□□□無戈!□□莫問田橫島,鯤鹿回頭一剎那。

  垂老生還入玉門,得歸骸骨總君恩。將軍棨戟中丞府;吏部文章太史垣。絕域奇功投筆起;衰朝晚節蓋棺論。可憐越秀山前路,零落新巢舊爪痕!

  杉湖蓮蕩甲西南,屈指耆英六十三。已散俸錢貧似故,未安家食老何堪!閒來書向空中咄,儒者兵於紙上談。猶幸籌邊傳一疏,「請纓」人說是奇男。

  無端空谷渺知音,太息遺民共陸沈!南國至今猶愛樹;東山不出復為霖!十年滄海桑田劫,千里江湖魏闕□!□□崖州同下淚,孤寒八百受恩深!

  □□□夕,孫韶青二尹招飲寓齋□□□贈

  □□□□□塵忙,越客相逢冷琖香。□□□□□□草,半□□劫幾滄桑!夢回仙枕家何在?溺到儒冠我敢狂!自分駑駘誰一顧,不圖今日有孫陽。

  鯤波千里換鯨煙,不共看花已十年。驀對綺筵揩老眼;苦搜豔藻聳寒肩。紫雲未敢從君乞(坐有歌者),璧月何堪向客圓!莫漫坐中泣商婦,青衫淪落更誰憐?

  廣陵散已千秋絕,何幸溫陵又見君(韶青善琴)!指上元猿空嘯月;眼中蒼狗總浮雲!家貧宦況愁棲棘,年少文場負採芹。差喜新詞標俊逸,前身應是鮑參軍。

  晉水官齋喜晤曹芝生二尹

  凍蟄鯉魚城,瘖啞三百日。翩然覯之子,沈悶霍若失。奇胸鬥雪亮,雅謔隨風發;邑廨盛才藻,塞破屋脊骨。之子特矯矯,立鶴信清絕。咄哉屈宋姿,乃在衙官列!刺桐尟綠陰,軟紅十丈熱,抱琴走海濱,牙期鯈已沒;彈作龜山吟,淋浪滿腔血。側瞰環球上,閻浮墨於桼!萬彙紛腥羶,儒冠爾何物?矧茲黃種者,章甫百不一。無怪吠堯徒,狺狺盡為桀。賴有計然子(謂計伯庸),與子相證質:驪頷明珠探,塵尾碎玉屑。旁人體亦投,若輩舌敢鴃?而況窮鯫生,能無望洋怵!昨詩強效頻,絕倒東施拙。二子獨神契,到處項斯說。愛我忘我丑,肝胃互槃結。鯤溟話劫灰,眴今十年別。淪落同天涯,彼此涕未歇!孤館寒蟲號,絮咽他鄉月,吟寄繡虎君,用紓客心鬱。

  我家蓬瀛東,游戲群仙府,朝斟琥珀漿,夕■〈砂上手下〉麒麟脯。頗怪陶宏景,掛冠向神武,山中稱宰相,但聽松風語。又怪葛稚川,攜手鮑家女,渴想句漏令,未見丹砂煮。真人在行樂,一刻一萬古;生不識下方,那識下方苦?自從海水飛,桑田問誰主?豈無魚化龍,抑且虎為鼠?吁嗟老歲星,歷劫奈何許!一謫墜窮村,山鬼笑而侮。再謫溷塵肆,遂與噲等伍。回首白玉京,去天尺有五,可望不可即,遐哉舊仙侶!雲中時一招,漫空吹黑雨,長鯨作人立,見者栗其股。盈盈一水間,萬丈妖氛阻!荒唐說九州,何處乾淨土?因之動遙思,刷我碧霄羽。及此尚堯天,豈必如巢父?東隅雖已矣,留待桑榆補。壯士翻日車,衰翁為起舞,狂談勿復縱,嚇殺黃口乳。

  贈計伯庸二尹用芝生韻

  老來懶作出山泉,滿眼浮雲倦欲眠。憐子有堂空對鴨;笑予無樹可棲蟬!黃金脫手曾流水,碧玉傷心早化煙。二十年前香案吏,讓人先著祖生鞭。

  越客無憀事宦游,萍蓬一醉鯉城秋。三山夢冷誰相憶?八口饑驅我亦愁。暫擲頭巾辭舊侶,強持手版入支流。劇憐聽鼓趨官者,中有詩人趙倚樓。

  感事,疊前韻示伯庸

  痛談時局淚如泉,舉世昏昏但醉眠。久立都堂真仗馬,才登諫苑便雌蟬。夢驚鸚鵡宮中讖,毒煽芙蓉海外煙。七十二沽丁字水,記曾胡騎亂投鞭!

  遼沈關河控上游,中原王氣幾經秋?風雲泥馬成新劫,荊棘銅駝鬱古愁!雙鳳觚棱勞北望;七鯤形勝付東流!餘生別有滄桑恨,十丈妖氛赤坎樓!

  和芝生韻

  幽窗旅夕瘦吟肩,一和君詩一愴然!岫底閒雲同我懶,天涯冷月為誰圓?紅羊佛劫愁塵海,綠螘朋尊託酒泉。卻喜曹唐差解事,放懷高詠小遊仙。

  疊前韻柬芝生並示伯庸

  十載山居且息肩,老當益壯豈其然?瑞桐一笑頭今白,甫草相逢夢再圓。逋客何時歸故國?冷官無處覓廉泉!仇香自昔稱鸞鳳,吏隱如君即地仙(芝生自署「吏隱」)。

  感事再疊前韻

  莽莽乾坤孰仔肩?勳名勒石愧燕然。驚天玉弩飛無定,墜地金甌缺不圓!才士奇冤沈黑海,相臣遺恨入黃泉!鯫生莫漫談時事,且向江湖作散仙。

  三疊前韻書懷

  馬周逆旅困鳶肩,多病誰憐孟浩然!肯以錐刀爭得失;況於柄鑿誤方圓?出幽無分遷喬木,忍渴何曾飲盜泉!儂自隱淪卿自吏,頭銜同署酒中仙。

  泉郡守金韶笙(學獻)同年秩滿將行,賦此志別

  春明卅載舊齊年,梓里今稱太守賢:郭及輿前喧竹馬;劉寬堂上息蒲鞭。蠶桑一變泉山俗;鸞藻重賡泮水篇。白傅長裘杜陵廈,帡幪又遍海東天!

  仁山宗嫡越山靈,太史文章記妙齡,羅友送人頻作郡;管寧為客尚橫經。鯤城小劫頭今白,鯉廨相逢眼忽青。我愧南州徐孺子,每過陳榻不曾停!

  老來毛穎禿無餘,笑殺中書不中書。三匝枝頭交繞鵲,九年轍底欲枯魚。羞同左衽生何益?願遂初衣計已疏!此日陽春如有腳,南梅向暖待吹噓。

  閩游曾共節轅觴,更喜朋樽話故鄉。長孺下車眠亦治;令君入席坐能香。五羊時憶吟邊侶,一鶴長隨宦後裝。城郭刺桐陰已滿,去思留作召公棠!

  瀞謻旅夕

  客子吟成無奈苦,詩人老至不能狂。心葩忽發搔奇癢;手稿親鈔療健忘。磨蠍底須詢日者?牢騷從未寫冬郎!貧中解領閒中趣,便是安身立命方。

  九年逆旅名心淨,一笑澄觀物理真:入帳■〈蠢,昏代春〉成鑽利客,赴燈蛾似熱中人。迷離歧海相思夢,珍重高秋自在身。擬縛千枝如意帚,等閒揮散五洲塵。

  法蘭西國大革命歌

  老民蛛隱心太平,未讀西史猶孩嬰。那知中有恐怖之時代,百二十九萬人流血同一阬。君不見法蘭西國王路易專制由來恃權力,釀成無數黨員黨,演出絕大革命革?當時憲法初萌芽,自由滿擬開好花。歐人性質喜獨立,民權國會紛摶沙。米拉伯爵奮袂起,乃心王室而已矣。可憐杯水敵車薪,志士先鳴孤掌死。拉飛咽侯忠且賢,共和欲法美利堅;醫方病證兩刺謬,禍貽祖國數十年。巴黎市長推伯利,選舉普通下院議;一時結集盡名流,斷頭臺上無噍類!三子才望雲天高,國民領袖真人豪。善因惡果竟如是,炎岡玉石誰能逃?從茲黨派互蠻觸,劃分平野與山嶽。人權平等終不平,八十六州民觳觫。孱王太阿令倒持,宮中喘息危懸絲;勤王黨敗鄰援絕,獨夫授首無人悲。亂民暴動半梟獍,強者一呼弱者應;馬拉雖歿埃卑存,妄以市廳執國政。焦月黨魁稱假敦,樹幟別開社會門;但有破壞無建設,誤騎虎背成狂奔。羅伯卑爾尤鷙狡,同黨人人不自保。段、埃鼎足勢既亡,國賊有心覬大寶;剪除異己戮無辜,嫌疑九法相攀誣。忽然操戈在同室,賊人自賊何為乎?紛紛餘黨歸淘汰,警保國安立兩會。漸由激烈趨和平,護國軍聯少年隊。天心厭亂此其時,王黨全傾貴族衰;上下院二監督五,改良民主新國旗。盧梭先哲倡「民約」,邊沁因之說「利樂」。無端崛起拿坡崙,帝網重重政府惡!繼以拿坡崙第三,縱橫歐陸恣狼貪;霸業中興復稱帝,窮兵黷武民弗堪。二帝如虎列強畏,天驕一敗遂塗地。試觀英、德紀功碑,惠靈吞勇、毛奇智。法民歷劫終有涯,國魂喚醒武良街;智耶兒出憲政立,復萌枯木燃死灰。我思治亂本定數,最險莫如此過渡。文明豈可一蹴幾?政黨多緣急進誤!匈國金牛大憲章,至今幸福猶未央。噶蘇士後有狄渥,箇人資格非尋常。更有少年意大利,愛國惟務民之義;冊年三傑一舞臺,舌筆血刀留浩氣。吾華今已無神權,封建之制亦蕩然;地廣人稠政懦緩,刑寬稅薄民安便。豈有風潮由內激,無病而呻徒自惑。亂人藉口愛同胞,一飲狂泉天地黑。噫吁嘻!前車既覆鑑者誰,國民教育知不知?旁有日本詡怪傑,吾國革命獨無血!

  壽鄭香谷部郎七十

  陵谷遷流到古稀,翛然林下遂初衣。邵窩安樂雙棲穩,魯殿靈光四望巍。風定扁舟螺右旋,天空一笛鶴南飛。韶華滿眼桑榆好,始信人間重夕暉。

  銅狄■〈扌麻〉挱總夙根,嶺梅為報小春暄。騷人雅集東瀛島,壽宇宏開北郭園(君家新竹北郭,因以名園)。館署廣文三絕噪,門題通德五經尊(先德兩世掌教書院,入祀鄉賢)。紫標黃榜尋常事,長願書香課子孫。

  宣宗皇帝太平日,二老郎曹苔與岑(先公在道光朝與君世父祉亭公同曝直郎署)。孔、李通家先後輩,紀,群兩世去來今。鯤身鹿耳懷鄉地,兔穎麟膠祝嘏心。搔首臨風更惆悵,潛園倘憶鶴山林(潛園為林鶴山方伯別業,與北郭園並峙新竹)!

  袞袞諸豪笑壯頄,誰於鬧境煆清修?啟期裘索歌三樂;表聖林亭榜四休。跌宕山尊看舞綵,回環海屋數添籌。向禽昏嫁多時了,未了平生五嶽遊。

  鄭莊賓客鄭樵儒,鄭谷詩篇鄭俠圖。君踵宗風殊肯構;我懷舊雨正懸弧。未妨老子神龍蟄,況有文郎伯鯉趨。一笑金門充吏隱,南宮星影認依烏。

  赤坎耆英會已殘,竹城猶聳舊詞壇。百年手澤丹山穴,兩世頭銜紛署官。倒啖蔗甜何礙老,後雕松古不知寒。群兒漫作蚍蜉撼,那識靈根大樹蟠?

  日俄烜睒水犀雄,銕艦橫行過亞東。綠野有人開世界;青衫老我感焦桐!蟲沙戰陣三洲黑,歌舞燈檠八尺紅。到此澄心觀自在,白頭翁即信天翁。

  卅載前賢祠貌盛,鯫生親奉瓣香來(祉公崇祀時,予小子躬逢其盛)。鼎門好事珠成串,塵海華筵錦作堆。劉叟命田隨手贖,謝家寶樹稱心栽。為君更奏元靈曲,莫溷宮坊小忽雷!

  祥雲作矞和華鬘,不借丹方為駐顏。仙眷劉、樊今白髮;幽居梁、孟有青山。先生杖履春長在,君子笄珈福豈慳?知否前身壺嶠謫,木公金母尚人寰。

  盈盈一水遞吟箋,引領枌鄉共祝延。杖國之年翁矍鑠,躋堂此日客聯翩!箕疇葆富還宜壽,漢詔明經更力田,山澤臞夫私羨極,如君纔算老頑仙!

  癸卯歲除,病幾殆而獲愈;新正戚友來賀,書此以博一笑

  鯉城昏昏度新歲,沈疴乍起魂猶悸。登堂有客相疑年,主人笑以一歲對。四坐聞之大軒渠,云此躗言毋乃太!我為諸君道所以,主人滑稽客勿怪:去年賤子四十九,一病幾乎不可諱。年未五十尚稱夭,淒然茹痛徹心肺。巫醫束手妻孥哭,男兒死耳復誰懟?歲方雲暮我告終,四序之功成者退。不圖有腳陽春回,我亦轉否而為泰。於今伯玉始知非,別是閻浮新世界。重來何異初生時,造物恩我乃至再。如追漢將復登壇,如贖文姬還入塞;魂蘇絳市駭秦諜,魄附華山跛李丐。倘非西海卻死香,或是穎州再生檜;沙身歷劫毗騫妒,夜臺被赦閻羅悔。還童巧與八公爭,續命偷將五絲系。居然好道劉更生,從此著書申不害。咄哉雞肋老癯夫,直化膏盲為癬疥!君不見陳琳一紙愈風檄,丞相之頭如脫械;又不見枚叔七篇發汗文,太子之疾如解蛻?杜陵況有髑髏句,好詩袪瘧此其例。詞人作健煉心魄,二豎潛銷六賊避。我逞談鋒聊自壯,諸君拊掌亦稱快。死灰重然槁木活,奇事駭人出意外。玉樓縱召那肯行,老天留待耆英會。狂來自署「不倒翁」,鯤海餘生百無礙。忽然顧問鏡中誰,嚇殺龍鍾諸丑態!者番賺出鬼門關,何時了卻騷壇債?百歲才經一半過,還留一半乾坤大。且咒婆羅吉利詞,元日焚香向天拜。

  元旦病中和芝生韻

  天教奇險試醫才,藥琖權為餞歲杯。妙手回春驚又喜;吟魂送臘去還來。雛姬罷進屠蘇酒;病叟重燃糞壤灰。明日滿城冠蓋鬧,自憐倦眼未曾開。

  萬家爆竹刺桐城,老子呻吟作和聲。擁被身惟防冷煖,垂幃目不辨陰晴。五辛未敢登槃薦;百丑翻嫌對鏡明。舉世欣欣儂戚戚,使人到此意難平!

  何勁臣二尹贈詩和韻

  不堪回首鳳皇洲(僕自弱冠供職薇省,眴今三十年矣),燹後空存幾卷詩!鯤海餘生憐我老;鯉城作客見君遲。一官枳棘供吟諷(君保甲禾山,彼此鷺門,輒以近詩相質),兩載蒿莪付□□(客歲君銜慈卹)。今日相逢淪落甚,塵中何處覓鷦枝(僕內渡後,旅燕營巢,迄今尚無定所)?

  □□□歸日本,索詩贈別

  角星朗映扶桑水,奇絕米溪一男子!醉中斫劍蛟龜愁,狂來搖筆風雷起。洞觀六籍談九州,飽讀五車走萬里。書生戎馬隊橫行,使者斗牛查直指。鷺門鼓浪洞天雄,節樓百級層霄裏,翩翩書記阮元瑜,斜插華篸曳珠履。胸羅道德五千文,關吏忻然迎尹喜,人言老子果猶龍,十載東來氣還紫。年時我作鷺門游,尊酒論文掌互抵。林逋、鄭谷兩詩人(景商毓臣),與君鼎足騷壇峙;蹇子亦復虱其間,邛蟨岠虛肩可比?鹿耳礁樓秋正中,舉杯邀月三人耳(壬寅中秋,君觴予於鹿耳礁樓,毓臣與馬),對影江天夜色深,彼此唱酬興未已。朅來勞燕又西東,群離居索百無俚。客冬病臥瀞謻中,涸轍欲僵鯉城鯉(客夏移寓鯉城鄭氏別業瀞謻中,冬春抱恙兩月,今始愈)。相思月落夢魂飛,屋梁顏色非耶是?忽聞陸賈促歸裝,遙唱陽關送行李。雙魚隔浦遞吟箋,春樹暮雲同尺咫祝君一路駕長風,布帆安穩錦衣美。重聚萍蹤會有期,他日相看我老矣!

  次米溪「感事詩」

  地何必有海,乍平忽又瀾?天何必有月,多缺乃少圓?我如海水濁,逐逐泥沙間。君如明月秋,見之令人歡!奈何君我別,征途各迷漫?橐筆走鷺廈,仗劍指馬韓。異苔而同岑,長抱家國患。仰羨六翮舉,遐哉雲中鷴!老成未封侯,數奇骨相寒。佇君摶扶搖,高步天衢安!區區願執鞭,相從出榆關。傾陽有園葵,誰鑑丹心丹?望古懷國士,知我寧辭艱。琴聲一以杳,海水吹君還。何時明月來,重照江之干?不惜遠離苦,所惜真交難!病駘與神駿,同志千金鞍。行矣復何道,努力燕然山!

  疊前韻

  我欲驂青虯,隻手迥狂瀾!神州將陸沈,安得金甌圓?君今之所志,乃在層霄間。沙場醉葡萄,念此慘不歡。壯哉肉飛仙,結想游汗漫。長揖謝樊籬,追蹤古彭、韓。男兒重橫行,微軀曷足患?五柳偶然歸,開籠放白鷴。扁舟石載滿,兩袖風生寒。山中歲月長,板輿便且安。時聞求友聲,黃鳥鳴關關。米市櫻花紅,禾江荔子丹,別君和君詩,東施效顰艱。再拜吟壇側,大丹企九還。鼻息雙虹霓,凜凜不可干。韓非有孤憤,到今猶說難。萵目極遼瀋,殺氣騰征鞍。臨歧灑老淚,首陽何處山?

  陳小石漕帥、裕壽田相公,予乙亥、丙子同年友也;偶閱郵報,慨然書此

  回首雲泥兩未忘,平分劍氣與珠光。漫將天下才量斗,豈有人間穎處囊?節鉞臨江唐轉運,鼎鉉當國宋平章。如何三十年科目,還剩林泉一老狂(延陵贈縞之交,忽忽數載,念之怦然。頃復惠我鄉物,情尤足感)!

  壽林伯餘文學五十(乃弟仲良孝廉新得河南知州)

  詩人一語為君壽,君是文人是福人。賃廡梁鴻猶有耦;課耕林鷃未全貧。無雙昆季寰中譽,半百光陰局外身。我欲同年問公瑾,幾時招我飲醪醇?

  米溪臨別觴予於浪嶼公瑾,出示所藏古硯數十,詩以紀之;因次其韻

  寶晉齋頭聳硯山,指麾虞褚叱荊關。此行贏得歸裝重,割取端溪紫石還。

  五年飽看鷺門山,今日班超返玉關。莫訝淵明輕斗米,幾人故國錦衣還?

  蒼生霖雨繫東山,出處須爭此一關。君是人間希有鳥,東應小倦即飛還。

  東望三神海上山,輔車唇齒動相關。張騫重作乘槎使,一笑珠從合浦還。